他们为什么要把陶瓷做得“不像陶瓷”
发布时间: 2019-04-1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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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信息时报
4月9日在广东美术馆开幕的“新物志——中国当代陶瓷作品展”,是近期内最吸引眼球的公众展览之一。那些奇妙的用陶瓷制作的栩栩如生的衣服、薄如蝉翼脆弱易碎的立方体、纯白与墨黑强烈对比的装置、像是从画框里爆发出来的荆棘、扎在瓷瓶上的铁针、青烟袅袅的陶瓷大脑香炉……无不令人大开眼界,也“不明觉厉”。

艺术家们是怎么做到这些的?他们为什么要把陶瓷做得“不像陶瓷”?他们进行了怎样的突破与探索?今天就来为你一一揭秘。

方力钧:零碎的经验串起来后的质感

大约从五六年前开始,当代艺术著名“F4”之一方力钧开始尝试用陶瓷创作。虽然人们最熟悉的是他油画里的“光头”符号,但他当年在河北轻工业学校却是正儿八经的陶瓷专业出身,回归陶瓷,大概也算是重拾旧业。当然,他在景德镇制作这些作品的时候,所用的工艺是独创的,用他自己的话来说,是“找到了梦寐以求的语言方式。”

“独创的语言”可能意味着不稳定。在几千年的工匠技艺积累下来的景德镇瓷器制造过程中,晾干是必不可少的一道程序。如果湿的陶泥进炉去烧,最后的产品一定会变形。晾干的天数和进炉前的储存都有定规,随便更改不得。而方力钧却是先将小块的聚丙烯方块抹上陶泥,上釉,堆成各种形状,然后直接进炉子去烧。这样烧制的结果当然就是形状大变。湿的陶泥在加热过程中膨胀,聚丙烯方块熔化,将所有的小方块粘合起来,而变成空心的陶瓷小块则开裂、变形,整个雕塑会在可控制和不可控制的区间缓慢地倒塌、变形、定形在某一个变化的瞬间。

人们常说陶瓷是“土与火的艺术”,烧成出炉的一刹那,泥质、釉彩、炉温、工匠雕琢的工艺等一系列因素完美地凝固。而方力钧的作品里则打破了这种完美,凝固起来的是坍塌的过程,也就是方力钧所说的“零碎的经验串起来后的质感”。

“我想哪些是符合我自己的理想的状态,我在纸条上面写了几个比较关键的词,比如说薄、空、透、轻、精美、脆弱这一系列的字,当时这个是我对于瓷器,物质本身的一些基本的认识,从技术层面可能单项能够实现,但不一定全部都能够实现。实验的过程当中发现自己运气还不错。基本上很快就达到了自己希望的一些特质,能够呈现出来。”方力钧说。

卢麃麃:把充满回忆的衣服烧制成陶瓷

周二的信息时报公众号报道后,展厅门口那陶瓷制成的小裙子引来许多观众的好奇,陶瓷怎么能做成衣服的质地呢?那些纤维完全就是织物的模样啊?

这是广州美术学院服装设计系副教授卢麃麃的作品《记忆》,在服装设计系,她思考最多的东西就是衣服,要不停地设计新衣服,要不停地帮模特穿衣,还要处理多出来的衣服和不想要的衣服。在她怀孕的时候,不停地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衣服,她想象肚里是一个女孩子,所以做出许多漂亮的小裙子,然而出生的是一个男孩,这小裙子就用不着了,但她舍不得丢掉。卢麃麃说:“这件衣服是一段美好的记忆,我想把它长久保存下来。后来我先生冯峰去潮州的陶瓷厂做作品,我就把这件小衣服也带去,把它浸在釉液里,浸透了之后入窑烧制成一件瓷器。这样它就可以保存很长时间。”

另一件来自母亲赠与的旗袍,也被这样处理。卢麃麃说:“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衣服,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保存它,因为时间久了纤维会变脆,所以我把它做成陶瓷,这件衣服上有一些图案,我是根据它原有的图案,我用浅色的釉把它画回去。”

陆斌:改变陶艺静默的形式

南京艺术学院设计学院教授陆斌是一个十足国际范儿的陶艺家。他一只手拿着一本全是印着现代陶艺创作的《陆斌陶艺作品集》,不少作品完成于阿尔弗雷德陶艺系、佛罗伦萨工作室、洛克菲勒基金会;另一只手拿着一盒自己拍摄的《中国西南少数民族原始制陶术》DVD,送给来访的同行。此次的参展作品是从2010年开始创作的一个系列,有论者认为,是“迄今为止中国当代陶艺的高峰之作”。

在展览现场,你能看到什么,取决你去得够不够早——如果你开幕之后没几天就来观展,看到的大概是照片中所显示的“陶瓷之作的几乎乱真的经卷”,如果你来得太晚,大概就只能看到一地的陶瓷碎片了。

陆斌通过在泥料里添加某种材料,让作品烧成出窑之后,与空气中的水分一接触就开始慢慢地开裂,在一段时日之后,就完全成为碎片。这种技术和观念的突破是很惊人的——即“改变传统陶艺静默的形式,用作品动态的变化来讲述其内在的意义”。

在当代艺术中,把“时间”引入作品,不算特别少见,就在这广东美术馆的展厅里,广州街坊见过逐渐浸透厚厚几叠宣纸的水墨,见过随着时间流逝逐渐腐烂的水果,但拿“陶瓷”这样做的,陆斌大概是第一人。陶瓷固有的永恒感、完美感,在这里消解归尘,坍塌无声。